新藝見》實驗歌仔戲?是的,不要懷疑!林鶴宜】

明華園天團《張古董租妻》
春風歌劇團《飛蛾洞》
陳美雲歌劇團《重逢鯉魚潭》
納豆劇團《兩個時代》
時間:95﹒9﹒9-13
地點:台北市國家劇院實驗劇場


        歌仔戲一向「胡作非為」,包天包海,什麼都吞得下肚,它還需要實驗,還有實驗的空間嗎?九月由台北市社教館盛大舉辦的「華人歌仔戲創作藝術節」,特別規畫了「實驗小戲」的單元。熟悉劇種特質的觀眾可能對「實驗」二字用在歌仔戲感到懷疑,台灣四個小戲的表現,提供了算是令人滿意的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 《張古董》原是清代前期的小戲,許多劇種都有這個劇目。陳勝在編導的「租妻」,捨棄了一般認為可以大加發揮的「分割舞台」(「月城」)、「各說各話?無厘頭相呼應」(「堂斷」)兩處重頭戲,又把「老婆」改為「未成親的童養媳」,減弱了道德挑戰的力道。順從分析法則來看,這麼做幾乎是「精華盡失」了;令人意外的,在精華之外的「殘渣剩屑」中,竟能組織起50分鐘的「溫馨版」借妻。戲一開始,就是別開生面的張古董擊鼓告狀:「歹聽、歹聽、歹聽,阮某討客兄~」以「活跳跳」的節奏,帶出前因後果。靠著新穎的敘事、高度的默契、精準的「表情演出」和渾然天成的喜感,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小人物摻雜著慾望和算計的熱情友善,將「借妻」這個經典的趣味,生動的立體化。

        從「飛蛾撲情火」延伸而出的「飛蛾洞」,演繹「總是情關難得過」「慾望燒盡化為灰」的主題。男飛蛾「做了一千年的查甫人」,為達目的,分化出「女飛蛾」誘惑所愛。而後男、女飛蛾竟自相爭奪撕殺,「陰陽難辨人自迷」,以不同層次的兩個自我相互拉鋸,豐富了情慾焚身的想像,也從此拉出女性觀看情慾的角度,文學性極高。全劇以「神怪」定調,不穿古裝、不見「寶塚綜藝」風,也不用和服、武士刀,首度採取同人誌cosplay的造型風格迎合主題,頗令人耳目一新。

        「這款好,敢是我要的人生?」「陳美雲」劇團的「鯉魚潭」創造了歌仔戲劇場少見的,極為「散文小品」風格的清新語彙。故事敷演一對好友在湖邊相遇,意外揭露了多年前兩人「命運交換」的秘密。明秀靠打魚為生;清秀貴為宰相女婿,身分懸殊的二人,一同回味兒時的湖邊遊戲,也互訴遭遇。明秀感嘆「奉子成家負責任,放棄學業失前程。」清秀自忖「順從母命爭上游」,卻落入「自古無毒不丈夫」的迷思,做了不少虧心事。自我質疑之下,清秀托出多年前的七夕夜,大學士賞識拔擢的,其實是為了幽會不見身影的明秀。明秀雖感愕然,但很快就釋懷了。反而是清秀,不知足地向鯉魚精索取更多幸福,因而落湖身亡。這樣一個充滿文學氣息的小品,由歌仔戲老將陳美雲、呂雪鳳擔綱,在黑盒子近距離的注視下,十分恰如其分的詮釋了人物的心情。

        相對於以上三齣實驗歌仔戲,「兩個時代」無論從空間利用、人物動線、音樂設計或戲劇節奏來看,都是以歌仔戲作材料的現代戲劇作品。全劇以「男扮女妝」的本地歌仔老藝人對照「女扮男妝」的劇校「小生」;落地掃表演空地對照劇校排練室。老藝人魅影的出現,撫慰著小生的傍徨,卻也凸顯了她強烈的時代寂寞和無奈。最後,導演以兩人身影佇立西門町街頭和捷運電梯川流不息的人潮,訴說歌仔戲在時間中的腳步。綜觀這次的四齣實驗小戲,對於「表演場域」都有良好的適應,面對黑盒子的嶄新空間,貼近觀眾的放大表演,刺激出不同面相的新語彙。歌仔戲不僅發現了一條現代文學的新道路;更從過去胡撇仔的新劇傳統外,找到更細膩的表演質地。

(台新藝術獎觀察委員) 【2006/09/20 民生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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