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從秦腔到歌仔戲，屬於經典的魅力】 @ 臺灣春風歌劇團

【從秦腔到歌仔戲，屬於經典的魅力】

且聽「始作俑者」李佩穎細說從頭…

口述/李佩穎

撰文/春風小編

春風這次製作的周仁獻嫂，是春風的小生演員佩穎到西安學習秦腔之後帶回的演出戲碼，究竟『周仁獻嫂』是一齣什麼樣的戲呢?小編為了替各位看倌兒解惑，特別請這次飾演周仁的佩穎，跟大家來說明一番，請大家細細品評囉~

「流浪」到長安，取經回臺灣—「周仁獻嫂」跨劇種再生

編：為什麼選擇「周仁獻嫂」作為今年臺灣春風年度製作的題材？

穎：「周仁獻嫂」其實是改編自秦腔「周仁回府」而來的一齣戲。

去年（2010年），我申請了雲門「流浪者計畫」，通過後，評審從我的眾多計畫中，建議我選擇「秦腔」，好好地去經歷一次學習的歷程，因此，我展開了前往古代長安城—古都西安學習秦腔的這一次經驗。（編按：詳見「流浪到西安(上)」與「流浪到西安(下)」分享）

因為實際上「流浪」的時間並不長，而且我是隻身一人到西安去學習秦腔，其實很幸運，可以跟梅花獎得主李小鋒老師學戲，李老師衡量後，教給我「周仁回府」裡頭的「悔路」一折。這是李小鋒老師的拿手戲之一，他在大陸有「活周仁」的美譽，而「周仁回府」是秦腔「八大齣」之一，是相當具有代表性的劇目，因此雖然這是很短暫的一段學習經驗，但是在成果演出的當下，卻讓我深深受到感動，也感受到所謂「經典老戲」的流暢與魅力…（編：為什麼是流暢？）在演出這個角色的過程中，可以那麼自然地感受到他情緒上的轉折、起伏、無奈，甚至覺得周仁現身了，這個經驗對我而言很震撼，這真的是傳統老戲的力量。所以回來後，就想要把這一份感動也傳達給歌仔戲的觀眾。因為我是歌仔戲演員嘛，自然，也就想要把它改編成歌仔戲，分享給歌仔戲的觀眾。

編：「周仁獻嫂」（或說「周仁回府」）主要講述的內容是什麼？

穎：《周仁回府》的劇情其實十分簡單，講的是一個人如何面對犧牲、選擇、冤屈、負責的問題。其實主角周仁不是我們想像中的什麼英雄豪傑，只是明朝尚書公子杜文學府中的一名門客而已，他因為受過杜文學的恩惠，所以當杜文學受到嚴嵩義子嚴年的陷害、被擒打入天牢的時候，把他妻子的安危託給結拜兄弟周仁。但是嚴年聽說杜文學的妻子長得很美，強迫周仁穿上官服官帽，脅迫他獻出嫂嫂，如果不肯，立即斬殺杜文學，如果願意，則可以保全杜文學生命。於是周仁面臨了「不獻嫂無以救兄、若獻嫂忘恩背信」的處境，整個進退兩難。＜悔路＞一折，就是演繹周仁在回府途中，陷入絕境的心理狀態。秦腔的〈悔路〉是一段二十分鐘左右的獨角戲，集唱念作舞於一身，展現周仁天人交戰，進退兩難的心理過程，並做出此劇的關鍵性決定：獻妻。

編：獻妻（驚…）

穎：這樣的情節在現代看來，好像近乎不合情理，周仁這個角色乍看之下，也好像很迂腐懦弱，「獻妻救嫂」，如果用女性主義角度來看，簡直就是更是「令人髮指」吧！我有朋友就這樣說，好像把女性作為男性社會邏輯的犧牲品啊！（笑）

其實觀賞戲曲時，我一直認為有其中一個慈悲的觀念是「人之常情」：假設自己陷入這個處境時，會怎麼做呢？在戲劇這樣一個假設性的空間中，若我們不以簡化的方式去歸類、批判這齣戲，而單純地觀看這樣一個事件發生、去理解這個故事，能不能體會與感受到其情感表現呢？

在演繹這一段的時候，周仁的心路歷程是：周仁回想了義兄杜文學對自己的救命之恩、兄弟之情，還有臨難之時，接受杜文學託妻之義，有一句歌詞是：「我怎忍把嫂嫂嚴府去獻？沒奈何先把兄性命周全…為救哥哥，我害了嫂嫂，這話我向他說得去了…」，然後猛然轉念一想，獻嫂背義，「我周仁何為個人乎！？萬萬不可以將嫂嫂獻與嚴府…老天啊老天，只說我卻怎處！」學演這段到這邊，我真的驚豔於秦腔唱腔、口白和身段安排的巧思，最後上舞台呈現的時候，一路隨著唱腔、口白與身段，那麼密合的表演，到最後不由自主地隨著周仁在台上仰天悲鳴：「天哪、天哪…娘子不去，我、我再無救嫂之策…只說這卻怎處啊！」當時，台下爆出了掌聲…那時候感覺到，台上的演員（就是我）和台下的觀眾們，同時感受到了「周仁」現身，我真實地感受到這個人物的無奈，他的痛苦、他的無能為力、他的選擇，以及他的心情…那種很痛、很痛苦、很愧疚的心情等等，所以，真的是很「感動」（用感動形容會怪怪的嗎？但其實就是很深刻被那個人物打到了的感覺）。這個經驗是我相當難以忘懷的，也讓我相信「經典老戲」確實有其力量。

「歌仔戲」再詮釋，溫醇浪漫的新生命

編：改編成歌仔戲版的「周仁獻嫂」，有什麼特別的優勢、或說特色嗎？

穎：嗯…（陷入沈思）我覺得中國戲曲的悲劇與西方的悲劇不同之處，在於…西方的悲劇英雄，經常是奮力對抗命運，然而卻終究無法逃脫，但是在這抵抗的過程中，成就了人性的勇敢與高貴。而中國的悲劇，則往往是，主角在人倫義理之間所面臨的兩難與掙扎。

像在「周仁獻嫂」的這個故事裡，周仁為了報恩與信義，選擇了忍痛犧牲自己的妻子（其妻李蘭英亦認可這樣的選擇），故事…應該說「情節」一路發展下去，李蘭英洞房刺殺嚴年不成，自盡身亡，但是眾人都不知詳情，都以為周仁賣嫂求榮，他受盡世人的唾罵，甚至杜文學平安返朝後，將他打得鮮血淋漓、昏迷不醒，直到嫂嫂胡秀英出現，說明一切後終於真相大白。傳統的故事說到這裡好像也就結束。但是在現今的詮釋中，我們會去關注的是—「周仁心中怎麼想？」「獻妻」絕不是一個理所當然的選項，因此，我們會加強周仁在＜悔路＞過程中苦思的努力、選擇的掙扎，以及最後漫漫歲月承擔一切結果的孤獨與痛苦──這樣的選擇，周仁是否曾經後悔？希望能夠多賦予在這個傳統故事中的主人翁，更深一層的靈魂與生命。

其次，李蘭英的犧牲，也不是那麼直線條地「理所當然」，是什麼樣的力量，可以促使這樣的一個女人願意「明知道會犧牲生命、卻仍願意（而且是執意）前往」？在傳統的表演裡面，對旦角背景原本著墨不多，但對於這樣的一個角色，我們更希望能進一步刻畫她烈性、大義且又深愛丈夫的形象，同時也加深了她與秀英姊妹中間惺惺相惜、相知互伴的情誼。但又或許，這結局對我們而言仍然是有點太沈重了，因此，特別拉出了秀英其實已經懷孕的佈局，直至真相大白雨過天晴，孩子也已呱呱墜地，可能，潛意識裡希望新生命的延續，可以昇華那個犧牲的慘烈。

其實現存的許多劇種都有周仁的劇目。在重新編排的過程中，真的是深深體認到跨劇種的改編的難度，因為每個劇種的審美不盡相同──秦腔激昂熱血，京劇精緻大氣，而歌仔戲則是溫醇浪漫，貼近生活人情。其實像歌仔戲這麼一個貼近人性、相當生活化的劇種，兼之以現代的眼光去關注它，如果要說特色，那麼應該就是我們試圖讓這些人物的性格、情感更加細膩立體，期望能夠更直接打動觀眾吧！

邀集戲曲大師、創作新銳攜手共造的「周仁獻嫂」

編：那麼能請你來幫大家推薦一下「周仁獻嫂」嗎？

穎：經典的跨劇種改編，是一個實驗、也是一個學習、更是一個再創造。嗯…詞窮，不如就引用一下我們精心斟酌的文案來跟大家作推薦吧！

非獻嫂不能救兄…

若獻嫂何以為人！

獨立西風、愧對紅顏

且聽周仁悔路、一聲長嘆

拈花夜祭、獨對闌珊…

此次臺灣春風特別邀請曹復永、萬裕民、周以謙、呂福祿、石惠君等台灣戲曲界重量級老師，以及林建華、陳歆翰等新生代創作者共同參與製作，並以獨特的光影設計打造新寫意風格，保留古典表演精粹，重新詮釋編演，呈現此經典名劇的歌仔戲版本！歌仔戲版的周仁獻嫂將呈現何種風貌？誠摯歡迎大家一起到大稻埕戲苑，與我們一同感受！